第225章(1 / 2)

清沅 崔罗什 5148 字 2天前

外传 第三章

清沅一上了马车, 就催促马夫赶快回府,越快越好。

她知道等燕王能放她离宫, 就是已经准备万全。这种时候京中随时有可能宵禁或锁城,她只能抓紧一切时间。

一回到府中, 侍女像往常一样要为国公夫人更衣,清沅道:「不必了!」

她没有时间慢慢换衣服, 立刻就去书房写信,又叫了两个管事和几个嬷嬷来见她。

她叫贴身大侍女眠竹拿了钥匙,要几个下人抬了两大箱子银子还有两大箱子金银首饰,去给舅舅家送去。这些东西差不多要有十万两银子——她的舅母白氏放了十万两银子在她这里入股生意, 每年不动本金,只拿分红。

清沅想着,之后情形还不知道如何, 若是国公府被抄没, 她得先把舅舅家这十万两银子给摘出来。

安排了人送东西,清沅又给自己大弟弟顾晟写了一封信。顾晟如今在霖州老家生活,也已经娶妻生子。二弟和小妹都跟着顾晟生活。清沅嫁入国公府的时候,顾晟曾经提出过, 让二弟小妹入京跟着清沅,毕竟京中繁华,下面两个小的一直嚷着要去京中, 京中机会多。清沅拒绝了,京中虽富贵,但霖州更安全。她每年都会给顾晟一笔银子, 足以使二弟和小妹过得舒适。

给顾晟写信时候,清沅忍不住叹气。她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过几个弟弟妹妹了,平日不觉得,这时候想来忍不住心酸。她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。

飞快地写完这封像是诀别的信,清沅又找出两张地契,小心将信和地契封好,让信得过的老人马上出城,连夜直奔霖州去。

之后她又写了几封短小的信,又处理了几笔银子,烧掉了几本帐本。她满脑子都是事情,哪怕这时候做什么都无济於事了,她还是要尽量处理干净。

把最要紧的忙完了之后,清沅才问:「国公还没有回来吗?」

眠竹看到清沅一回来就飞快地做这些事情,隐约有些不安,虽说年末进出多,但像今晚这样一下子就处理了近百万两银子,还是头一次。

她也紧张起来,低声道:「刚刚问过了,门房说是国公上午就出去了,还没有回来。夫人要派人去国公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一找吗?」

清沅摇摇头,她这时候还没想好怎么告诉赵逊这个消息。最重要的是,赵逊知道了也没什么用,他只会慌乱,还要她来安慰他。还不如她这时候一个人静静,好好想想还能做什么。

这时候清沅身边的侍女又问清沅要不要换掉诰命衣服。

清沅这时候已经忙得告一段落了,她也想换掉衣服,沐浴放松一番。但她总有些不自在——一说更衣,她就想到黄昏时候在天极宫,隔着一道屏风,她被一件一件脱掉了衣服。嬷嬷大声一件一件报着她身上的衣服和饰物,直到她只剩一件抹胸和小裤。

燕王就坐在屏风的另一边。

清沅终於起身让侍女为她更衣去沐浴。等她出浴时候,赵逊还没有回来,街面上也还没有宵禁。

清沅梳好头发,继续整理她房中的东西。这些年她手上积累的不可谓不多,但这时候想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。

正在这时候,她的贴身侍女眠竹过来道:「夫人,好像少了几样东西。入宫时候带的一只绣囊,一支红蓝宝石镯子……」

清沅面不改色道:「是我送给安平公主那里的人了,今日遇上了两个老人。」

绣囊里装的本来就是打点宫人用的碎银子,宝石镯子虽然品相好,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。大约是搜身的时候那两个嬷嬷见财起意,手脚不干净偷拿了。

若在平时她一定会注意,今天她也是气得晕了头,全在气燕王,竟没注意嬷嬷偷藏了她的小东西。

眠竹吞吞吐吐道:「还有那个有夫人闺名的玉坠。」

清沅脸色一变。那块玉坠是她出生那年,她的父亲顾泽行亲自挑选籽料,请人制作的,玉上刻了一个沅字,是顾泽行的字迹。这块坠子因有些分量,她有时候挂在腰间,有时候做帔坠用,是她的心爱之物。她的父亲没有多少东西留下来,因此十件百件宝石镯子在她心中也比不上这一个坠子的分量。

眠竹还看着她,她强忍着心疼,淡淡道:「也许是不小心落在公主那里了。下次我进宫时候再去公主那里找一找。」

第二日早晨,喝得醉醺醺的诚国公才回来。清沅已经见过好几个人了。舅舅那边昨天晚上收到十万两银子担心出了什么事,一大早就派人来问了。清沅避重就轻带了过去,反正不用多长时间,所有人都会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。

赵逊洗过澡,酒还没全醒,躺在床上还在说胡话,他对清沅招手道:「夫人,再来陪我躺一会儿,何必那么辛苦……」

清沅本不打算太快把事情告诉他,但见他这样,就冷冷道:「燕王没有死。」

赵逊一瞬间酒气都凝成冷汗了,他还是勉强笑着说:「夫人,别开玩笑了……我知道我知道夫人气我昨夜未归府……」

清沅坐得笔直,面色平静,语气平缓道:「我没有开玩笑。燕王没有死,他已经到京了,仔细说,他是已经到宫中了。我昨日进宫见到了。所以一回来,我就处理了几笔银子。」

赵逊这下是真的流冷汗了。他昨天夜里虽然没有真把燕王死了的话嚷出来,但话里说了不少对燕王的鄙视之语,说燕王不过是虚有其名,是个草包王爷,全是边境那帮将军扶起来,对抗朝中太后的,还暗示说燕王不久就要「完了」。

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,瞪着清沅,抖着嘴唇,半天才问:「怎么会?!」

清沅不再理他,甚至不再多看他一眼。又有下人来禀事了,她要尽量做好安排。

这天午后,燕王的大军正式进城,还有一个盛大的入城仪式。据说丞相亲自迎接,燕王骑在马上,道旁百姓夹道欢呼。真正是王师归来,箪食壶浆。

清沅没有去看,但她在国公府中也能听到外面隐约的震动。赵逊已经颓了,与他亲近的几个纨絝子弟都来问诚国公打算怎么办。

这一晚开始,京中正是宵禁。天一入黑,京中不论富贵贫贱,一律不许上街面。

夜晚时候,赵逊终於对清沅说:「要不然,我就去京郊的别院去避一避吧。」

他说「我」,没有说「我们」,清沅也不在意,她柔声说:「国公爷,京郊可不够远啊。」

难道赵逊认为躲到京郊的宅院去,就能躲开京中的风波?

赵逊叹道:「等到了京郊,再做打算吧。你明日就给我准备准备,我过两日就走。」

清沅是真不在意,她随口答应敷衍了赵逊。

这一夜她累极了,下半夜终於能睡着了,只是在睡着的时候,她的心还在提着。宫中这时候怎么样了,燕王会在宫中做什么……

燕王在这深夜时候,依然还在天极宫。

他一直坐在皇帝的病床边。

自从他入京以来,皇帝就一直在昏睡,没有真正清醒的时候。御医说皇帝恐怕很难再醒了,若是还能醒来,恐怕时间也不会久……

但燕王还在等着,他还有话想问皇帝。

仿佛因为他的信念太强烈,皇帝在这深夜时候终於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燕王道:「陛下。」

烛光映着他消瘦的面孔,刚刚醒来的皇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,才慢慢有些神色松动。

「四弟……你……」皇帝喘息着说,「你回来了……」

燕王动也没动,他只是长长叹息一声:「我不该回来么?」

皇帝只是微笑,他没有回答。

燕王叫内侍去把太子抱来。

皇帝想出声阻止,但燕王冷冷道:「陛下,难道不想见太子么?」

皇帝没再做声。

很快吴皇后就带着才五岁的太子来了。因为内侍突然半夜叫起太子,说皇上和燕王要见太子,所以吴皇后坚持要一起来。

看到皇帝竟然醒着,吴皇后终於喜出外望,她拉着太子扑到皇帝床前:「陛下!」

皇帝伸出手,想摸摸太子的小脸,但他已经没有那力气了,手只举了一半就无力垂下去,吴皇后一把握住他的手,她哭道:「陛下……什么都别说了……」

燕王转过脸去,淡淡道:「请皇后克制。」

他一句话,就把吴皇后的眼泪吓住了。

太子还小,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他只是呆呆跪在父皇的床前。很快今日在宫中值夜的侍郎也来了。

燕王走过去,拉住太子的手,弯腰将孩子的小手交到皇帝的手上。他与皇帝的手一起握住太子的手,然后道:「圣上,太子交给我,你可以放心。」

皇帝点点头。燕王的手没有挪开,皇帝终於说:「是的,朕把太子交给你。」

燕王这才松开手,对侍郎说:「你听到圣上的话了。拟诏书吧。」

吴皇后含着泪,瞪大了眼睛,但她不敢说一个不字。她握紧了手,那里顾清沅为她写过一个「忍」字。

之后燕王要吴皇后领着太子离开,他还有话要问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