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三十七章 葭萌
这份户籍和路引上面,他也叫白崖,是一个云龙岭山脚下的少年猎户,家室清白,孑然一身。
白崖不由感叹和尚心细,他确实需要这么一份户籍证明。
既然不打算回秦国,他就只有两个选择,一是干脆以后就待在蜀地,二是去楚境,他前世就是东南沿海的居民,比较熟悉那里的民俗。
不过,无论去加入哪里的仙武宗门,只要不是魔门邪宗,那就都需要一个清白的身世。
当然,白崖也可以表明真实身份,那样比户籍证明还有效。
只是蜀地或者楚境不比汉中郡,毕竟离陇西有点远,而且又是大秦的敌对国,只怕不会对他行侠仗义的事蹟太感冒。
就好像白崖前世,若是霓虹国的一个贪官被民众干掉,国人最多也就瞄几眼新闻,发几条幸灾乐祸的评论。要是这位「义民」真出现在眼前,第一感觉恐怕还是这人太暴力,只可远观而不可深交矣。
因此,白崖的真实身份暴露给蜀地和楚境的仙武宗门,效果是有限的,相反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。再加上白崖又是个怕麻烦的宅男,就更不愿意赤裸裸地在人前展示自己了。
「大师厚意,白崖铭记於心!」白崖感激地再施一礼。
「小友不必多礼,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,只是希望小友今后能多行善事,莫枉了这番佛缘!」慧难和尚饱含深意地说道。
……
慧难没有送出太远,此峰山腰处有传送褒城的小型传送符阵,随着白崖跨过竖瞳传送门,眼前景物一晃,他就出现在了褒城的民用传送阵内。
白崖没有在褒城进行停留,这座城市他前些日子就已经来过。办了一些手续后,再次借用传送符阵,来到了汉中与蜀国交界的梓潼郡葭萌城。
葭萌城,古名土费,是原蜀国分封诸侯苴国,国主为原蜀国国君杜尚的弟弟杜葭萌。
远古时期,苴国在先秦吞并巴蜀时,同时被灭。
天地大裂变末期,蜀国从先秦剥离独立时,这片地域设立了梓潼郡。
不过,在以后的数千年中,也有数次受蜀王册封的苴侯,在葭萌城立国。只是这些小诸侯的国祚都不太久,长则百年,短则几年,葭萌城就会重新回归蜀国中央。
现今葭萌城没有新一代苴侯,直接归属郡治梓潼管辖。
白崖南下的最终目的地是蜀国都城成都!
想要在蜀地加入仙武大宗门,成都是最重要的一站。成都西北就是青城,西南方是峨眉,药王谷则在梓潼与成都东北交界的涪城附近。
成都作为蜀国都城,这些近在咫尺的仙武大宗门一定有在城内设立据点。比如:道观、镖局、武馆、医馆等等。
汉中与蜀国交好,两国同盟共御秦国。跟白崖从武都郡前往汉中不同,从汉中郡进入梓潼郡很方便,传送符阵、空中航线都可以使用。
到了梓潼郡的葭萌城之后,白崖本打算乘坐一下还没有见识过的飞轮宝船,看看这个世界的「飞机」跟前世有何不同。但经过一番思量,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既然决定使用假身份,他似乎不应该再这么高调。
等白崖以后加入某个蜀地的大宗门,用屁股想都知道人家一定会调查他的身份。
金刚寺在褒城和云龙岭一带是巨无霸,慧难交给他的假身份不会出问题,要出问题也只能是他自己出问题。
对於普通人来说,特别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少年猎户,乘坐传送符阵和飞轮宝船都有点太奢侈了。仅仅从汉中飞到梓潼还可以理解,毕竟是两国交界。
要是再连续使用传送符阵或者飞轮宝船,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,自己的身份有问题吗?
想通了此点,白崖接下来就只能乘坐河船或者飞渡车。
飞渡车他是不会再坐了,虽然速度还可以,也不算颠簸,但在那上面太枯燥,还不如坐河船,沿途还能看看蜀地的风景。
最重要的是方便,从梓潼郡葭萌城南下成都这片地域,嘉陵江支流众多,河道密集。横横纵纵,粗略数来就有八十多条,主河道有白龙江、清水河、东河、木门河等等。
这些河道两旁的山岭高耸险峻,地势由山地向盆地过渡,周围大山众多。主要有摩天岭、米仓山东西横亘,龙门山则从东北向西南斜插,还有剑门山、大栏山等弧形山脉。
大体地势由北向东南倾斜,山脊高差极大。
这一带山峦叠嶂,风光秀丽,但道路极为难走。在远古时期,有些地方的河道还被山脉遮断,只能靠山间栈道相连,几乎是飞鸟难渡。
所谓「蜀道难,难於上青天」的说法,就是来自於这段「蜀道」。
不过,现今的情况要好了许多,天地大裂变时期,这里横断南北的大山脉都开了几个口子。历代蜀王又将岷江、大渡河这类的大江横向贯通,连接成了一片巨型的水系网络。
白崖乘坐花舫类的客船还有一个好处,他希望借此机会探听消息,了解一下蜀地民俗,一举两得。
不过,由於白崖没有再使用老乞丐赠与他的「商执」铜牌,所以不得不先排队等候船期。以船家伙计的说法,大概两天之后,船队才能够启程。
……
见到夕阳西下,白崖赶紧在码头边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。
「店家,可还有厢房?」
「有……」客栈伙计的神情有些戒备,他那张脸太吓人了。
见到客栈伙计的模样,白崖忽然觉得冲些天去成都或许更好,正好用慧难送给他的药膏消除一下脸上的疤痕,省得以后出门都不太方便。
缴纳银两后,客栈伙计的脸色好了很多,带着他进了客栈后院。
「店家,可有独门独院的清静院子,多加些房资也是无妨!」
白崖看了看厢房所在的环境,不禁有些失望。
这处是一个由八间厢房合围的小四合院,院子很小,中间还占了一个水井。看周围的情况,厢房里面似乎都已经住人。
这样的环境下,他除了能在厢房里练练桩,风雨无阻的修行都不得不中断了。
「客官,实在抱歉,小店没有那种独门小院,其他院子剩下的几间厢房也都跟这里差不多。」伙计听白崖说话客气,先前的畏惧已经少了很多。
「附近可有其他大点的客栈!」白崖想了想,取出一块碎银塞到店伙计手里。
客栈伙计不动声色地收起碎银,凑近了一些,轻声说道:「客官,您来的不巧。这段时日正是河道汛期,每年都是最忙的时候,本店能剩下几间厢房就不错了,城中大客栈更满……」
「好吧,等会将饭菜送来房里!」白崖无奈,只得打消了换店的打算。
一夜无话,第二天清晨,白崖在房中隐隐听到屋外传来清脆的吆喝声。
「咦?」白崖打开窗子,只见四合院外面那个不大的小院里面,正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交手。
少女面容清秀,英气勃发,梳着两条马辫,鬓发系着流苏,穿着短袄和拢裤。与她交手的青年身量颇高,戴着文士头巾,一身长衫,下摆系在腰间。
两人容貌有三四分相近,白崖看了几眼,就知道他们只是在切磋,并没有真的相斗,水井边上还靠着两柄带鞘长剑。
此时,时辰尚早,两人这一动手,顿时将左邻右舍全部惊动,纷纷推窗观望。
有三家只是看了看,口中嘀咕了几句就关窗回屋。另有几家住的青年男子,目光却是不停偷瞄靓丽的少女,时不时鼓掌叫好,显然是春心荡漾,难以自抑。
「哥,不练了!」少女气鼓鼓地停手,回头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。
不过,她这番模样倒是更显俏丽,顿时引得几个呆头鹅看直了眼睛。
白崖暗笑,关上窗户,细细体会刚才两人交手的招式。
他的武学见识还比较浅薄,看不出来两人的招式是不是精妙。唯一能看出来的,就是两人使用的武功好像是一种短打功夫。
这种拳术快打速攻,贴身猛进,以跌打为主,擒拿为辅,跟他前世在影视剧里看过的咏春拳有点像。
「咏春是南拳,莫非这两人来自江南?」白崖低声咕喃了一句,「要不要去套套话呢,说不定能了解一些神州南方的情况!」
刚起了个念头,白崖就自己给掐灭了,不由苦笑。以他这张脸去搭讪,人家会理他才怪。
「尼玛,用药用药!」
白崖从芥子袋里取出慧难送别时,交给他的「愈肌续骨膏」。打开盒子一看,里面是一种类似油脂一样的绿色膏体,抹到脸上之后,清清凉凉,十分舒服。
不过,等过上十来分钟,拿铜镜一照,他就后悔了。
只见他的脸膛现在跟猴子屁股一样,红中带紫,像是涂了油彩,比满脸疤痕更难看了。脸上带疤,人家最多是警惕害怕,现在这副模样,出去非被人笑一路不可。
「慧难个死和尚,你害我呢,这也算是因果吗?」白崖愣在当场,他本来还想到城里逛逛的,现在看起来,这两天都只能待在房里了。
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三十八章 世家子弟
白崖自从用了那盒愈肌续骨膏,就不敢再出门丢人现眼了,一直窝在厢房里吃喝拉撒。每天除了练练虎爪和大手印的桩功,就是睡了吃,吃了拉,拉了睡。
不过,他修炼的虎爪和大手印,跟原版本都有了变化。
金刚大手印还好,圆明禅师只是修改了一点点桩功的架势,让身体受力部位有所改变,调整了受激穴位。他现在练起来已经没有了原先动不动就入定的问题,而且肌肉筋骨得到了更加全面的锻炼。
然而,五断虎爪功就不一样了,这门功夫被慧难改得面目全非,基础桩功都从两种变成了四种。除了原本的伏地桩、爪立桩,还多了一个弓步桩,一个内八字马步桩。
虎爪招式变化不多,但运劲法门从催、透、断三劲,变成了催、透、断、震、擒五劲。前面三种原样不变,后面两种震劲和擒劲的介绍,让白崖看得兴奋不已。
震劲练成的标志是,当虎爪落在一尺厚以上的木桩上时,除了爪痕,还要将内部震为糜粉。
这个介绍让白崖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隔山打牛气功,练成震劲后,这门武功就从外入内,达到了气之境界。而后面的擒劲介绍更为夸张,相当於是擒龙控鹤,凭空摄物,不仅属於气境武学,而且程度还相当高深。
慧难和尚在抄写的典籍中,将这门武功改称为金刚虎形拳!从五断虎爪功的单一爪功,变成了类似原虎擒功的完整基础拳法。
不过,白崖并不介意这门武功叫什么,反正也是慧难改创的,金刚虎形拳就金刚虎形拳吧!
除此之外,圆明禅师补齐总纲的那门无名心法,他也翻看了几次。只是白崖还没有练,因为这本书里夹着圆明的一封信,看完之后让他不敢贸然练习。
据圆明禅师在信中所说,这篇无名心法是一位西域苦行僧所创,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。而是这位高僧留给后辈冥思入定时静心所用,最能消减心中杂念戾气,是一门用於静心凝神的口诀。
白崖看完有少许失望,他现在彻底喜欢上了练武,自觉练武时杂念并不多,这门无名心法似乎对他没有太大帮助。而且圆明禅师在信中提醒他,这门心法要在特别清静的环境下修炼,否则一旦受到打扰,会有很严重的后果。
老和尚没说是什么后果,不过,以白崖对他的了解,他说的严重后果肯定不是什么小事,至少不是痔疮膏涂一涂就能好的。
因此,白崖觉得这门心法还是放到以后再说,要是什么时候心情烦躁到不行了,再拿出来静心凝神!
两天时间匆匆而过,白崖如期上了河船。
这船比他上次在陇西郡坐过的花舫要小很多,是一艘三帆中型的尖底福船。
为了提升船速,船身两侧多了四个水车状的大轮子。开动时,水车轮子也会转动,速度不比白崖前世坐过的燃气游轮慢,差不多有20多节,日行千里不在话下。
上船的时候,白崖居然又看见了客栈里的那对兄妹。只是他现在脸上戴着一个让店小二帮忙买来的青铜面具,在客栈时又不出门,那两人估计不认识他。
这对兄妹现在身边多了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,看年纪可能也就比白崖这具身体大个两三岁,在十六七岁左右。他们身上都穿着劲装,手戴护腕,腰佩长剑,看着就像是武者。
这帮年轻人看上去都兴高采烈,围在一起高谈阔论,船上其他人看见,都很自觉地离远了一些。
白崖心中一动,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凑近了一点,想要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。
「卢兄,这次考试有几成把握?」一个身材高大魁梧,面容却显得有些稚嫩,脸上还长着不少雀斑的少年朗声问道。
被称作卢兄的人,正是客栈里那对兄妹的哥哥。他应该是这帮人里最为年长的,神情也最为沉稳。
「惭愧,在下已是二进宫,此次若是再不能上榜,家中长辈只怕不会再让继续尝试了!」卢姓青年面带忧色。
「哥哥说得什么话,你一定会上榜的!」他旁边的卢妹妹却是信心满满,晃了晃粉拳。
「是啊,是啊,卢兄家学渊博,自己又努力,此次必能得偿所愿!」身材高大的雀斑少年偷看了一眼卢家妹子,连忙帮腔安慰道。
「咳咳,卢兄安心,你上届只是堪堪落选,此次又已苦修两年,必能上榜!」几人中一个面带病容却俊俏如女子的少年,也微笑着缓缓说道。
「多谢唐兄吉言!」卢姓青年似乎颇为信服此人,连忙道谢。
「考试?上榜?」
白崖大奇,难不成他看错了?这帮人不是武者,而是赴考的书生?
不过,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到冬天了。他不懂古人的科举,但也听说过「春试」、「秋试」,从没听说过还有「冬试」啊!
不过,白崖没有迷惑多久,再听了一会,终於明白他们是去参加成都几家武馆的考试。
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得知,似乎被那几家武馆招为门徒是很艰难的事情。白崖猜测这几家武馆可能背靠仙武宗门,而且应该还是比较有名气的那种大宗门。
他们说的上榜,是指武馆考试之后,张贴出来的收徒名单。
听到这里,白崖觉得自己真应该放下面子,去跟他们攀攀交情。这几人的年纪都不大,对於陌生人的戒备会少一些,这是他打探消息的好机会。
「咳,几位兄台,在下刚才无意间听到几位乃是去成都武馆应试,不知可能打听一下是哪几家武馆?」
白崖想到就做,假咳一声,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,便迈步凑了上去。
几个年轻人的谈论声停顿了下来,有些警惕地看着白崖。这也不怪他们,任谁看见脸上带了个青铜面具的陌生人靠近,都会是这副表情。
「藏头露尾……若是在跟我等说话,还请先摘去面具!」几个年轻人身后,传来一个犹如夜莺般婉转动听的女声。
这是刚才几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说过话的少女,她一直凭栏站在船舷边上,此时看见白崖走来,这才跟了过来。只是这名少女的声音虽然赏心悦耳,容貌却只是普通,比起那位妖媚俏皮的卢妹妹要差得太远。
「小妹……」那个身材高大的雀斑少年有些尴尬,朝白崖抱了抱拳,「阁下莫要介意,舍妹只是心直口快!」
居然又是一对兄妹!白崖心中感觉怪异。
虽然雀斑少年致了歉,但其他几人却没有就此放过白崖的意思,视线依然盯在他脸上。特别是那个面带病容,貌如美女的唐姓少年最为谨慎,将他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。
「无妨,理当如此!」
白崖肯接近这几人,自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。他飞快地摘下面具,等他们看过后,再度戴回脸上。
「啊~~」几人看清白崖脸上的状况,都不由面露惊容,那位卢妹妹更是轻声惊呼。
「在下并非故意藏头露尾,只是脸上有疾,不得不为耳!」白崖看着众人,语气平静地说道。
用了两天药膏,白崖的脸反而比以前更恐怖了。
愈肌续骨膏其实是一种腐药,它涂上患处以后,首先会将死皮腐肉烂掉,然后再刺激肌体自然癒合。如果再配合上小金刚丹,那么效果会更好。
只是白崖才用了两天,现在刚将脸上的疤痕烂掉,一张脸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触目惊心,简直跟腐屍没有区别。单论容貌,不用化妆就能本色出演「憎恶」。
这样的脸不戴面具,才是对别人的不尊重。
「得罪了,还请阁下莫要放在心上!」年纪最大的卢兄立刻面带歉意,抱拳说道。
「阁下从何处而来?」面带病容的唐姓少年城府更深,见缝插针地追问了一句。
「在下白崖,乃汉中人士,家住云龙岭,家父白福原为金刚寺外门的俗家弟子。」白崖知道这帮人没这么容易相信他,顿时搬出了慧难给他预备的假身份。
「金刚寺乃是大宗,你为何还要来成都武馆应试呢?」那名音如夜莺的少女,有些好奇地问道。
「家父已经过世,在下又不习惯佛门的清规戒律,只好到成都碰碰运气!」白崖笑着说道。
卢兄和唐姓少年对望一眼,终於不再追问。
「在下卢远,这是舍妹卢清,乃是江油卢家弟子!」卢姓青年介绍起大家,指着那个魁梧的雀斑少年和另一位少女说道,「那两位是阴平的江氏兄妹,江吴和江楠!」
「在下唐狩,江州唐家弟子,刚才冒犯了,还请兄台海涵!」面带病容的俊俏少年不等卢远说完,便自行介绍道。
「不碍事,出门在外,谨慎一些才好!」白崖笑着摆了摆手,旋即问道,「不知诸位可能赏脸,不如让在下请诸位共饮一杯,顺便也请教一下武馆之事!」
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,依他们的本意,是不愿意跟个陌生人一起喝酒的。不过,白崖说话客气,刚才又不惜自曝丑容,实在是难以拒绝。
这也是白崖早有意料,这几名年轻人尽管也有聪慧过人者,但毕竟都是年轻人,脸皮太薄。若是换成一些老江湖,他哪有这么容易攀上关系。
「好,我等腹中也有些饿了,同去吧!」卢远看了看其他几人,有些无奈地点头答应。
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三十九章 唐家堡
此时,已近晌午,江面风和日丽,福船行驶平稳。
几人下到船舱,吩咐船家准备了一桌酒菜。
此福船不比白崖前次坐过的花舫楼船,尖底船的空间也没有平底船那么大。船上备货不多,途中需要多次靠岸补充食物饮水,但船后有拖网,时不时都能吃上新鲜的鱼虾。
今日船刚离岸,菜鲜肉嫩,兼之江鱼肥美,一桌酒菜让众人都是食指大动。
白崖上了桌,却没有煞风景地问东问西。而是先要了一小坛船家自酿的米酒,推杯换盏,招待起这几个小伙伴来。
他前世虽然是个宅男,但做的营销工作,缺不了喝酒应酬。酒桌手段用下来,卢远和江吴推辞不得,顿时喝了个面红耳赤。
正如白崖所料,这几人毕竟还年轻,没那么多花花肠子。只要肯放低姿态,人家也不会拒人於千里之外。卢远和江吴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渐放松,三人开始称兄道弟,关系融洽了很多,不像之前那么生疏。
不过,那个病容少年唐狩却依然保持了清醒头脑,推说身体有恙,只吃菜不喝酒,显然对突然冒出来的白崖还有所疑虑。另外两个少女也是浅尝辄止,脑袋凑在一起,小声说着私话。
「几位兄长,此次是哪几家武馆开门招徒?」白崖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,终於提起了正事。
「大约有十多家吧,不过,其中只有振武道场和凌天武馆才是大家看重的,前者是青城门徒所创,后者背靠峨眉凌天阁……」
面带雀斑的高大少年江吴,喝得有些微醺,率先打开了话篓。
「这些武馆为何要将招徒的时间,安排在这等时候呢?」白崖点了点头,奇怪地问道。
他刚穿越时,这世界还是初秋,但现在却已经迈入了冬季,似乎并不是一个招生的好时机。
「呵呵,贤弟不知,成都乃是大蜀国都,周围名山大岳众多,各大宗门在城内都有产业。特别是大小武馆,全城不下百余处……」
卢远也有了点醉意,他本就是豪迈爽气之人,几番碰杯下来,见白崖酒到杯空,毫不推辞,顿时大感畅快,态度也热情起来。
随着卢远和江吴的讲述,白崖对成都城内的小江湖慢慢有了一点了解。
成都城拥有上百余家武馆,这些武馆背后都是大大小小的一个个门派,既有小门小派,也有类似金刚寺占据整座山脉和洞天福地的仙武大宗门。
若是这些武馆大开门户,抢夺武生资源,只怕成都城每天都将混乱不堪。因此,城中武馆每年都会私下商定招徒时间,使之互相错开,以便境内武生自由选择。
「那……这些武馆招徒的时候,都是何种考试内容?」白崖好奇地问道,「是考究勇力,还是摸骨测资?」
「不同武馆,招徒方式也不尽相同,每年都会有些新花样。在测试之前,谁也不知具体内容。」卢远摇头笑道,「不过,勇力、资质、悟性都会有考量,此外还有文试!」
「文试?」白崖一惊,这可真是……所料未及!
他前世也是个大学毕业生,但这个世界显然不会考什么数理化,政经英语。所谓文试只怕考的乃是个人素养,以及道德品行。
联系到洗刀郎、老乞丐,还有金刚寺两个老和尚的话语,这恐怕就是仙武宗门在初步试探门人弟子的心性。换句话说,就是看看你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。
如果三观不正,哪怕资质再好,他们很可能也不会收。
这尼玛,说好的某某道体一入宗门,就被捧成宝贝,然后再被屌丝逆袭打脸的桥段呢?
白崖暗自吐槽,心中有些无奈。如果这文试很重要的话,他恐怕就难入考官法眼了。
他附身的白姓少年以前认过字,但也仅限於认识常用的简化小篆。要是让白崖提笔去写,文体是不是符合暂且不提,那宣纸上估计都能爬出无数只小螃蟹来。
「若是……不考文试,只凭勇力资质,武馆可会收人?」白崖苦着脸问道。
「不考文试的话……基本都是未满十岁的孩童。」卢远和江吴面面相觑,冲疑着说道,「其他被破例收下的武生少之又少!」
白崖闻言,不由叹了口气,命里有时终须有,强求无益。反正他也只是先去看看,不需要那么着急。
他这具身体还有一月左右,才满十四岁。若是暂时没有武馆招收也无所谓,他身上就有两门可以打基础的武功,再请个教书先生练练字,等过两年再去武馆应试也来得及。
明白了自家现在很难上榜,白崖顿时兴致大减,再不提武馆招徒一事,开始放松心情跟几人闲聊。
不过,他不刻意去问,反而从平淡的闲聊中获悉了不少信息。
卢远等人之前都做过自我介绍,但白崖现在才知他们都是武道世家出身,祖上多有出过着名的武者。
卢远、卢清兄妹所在的江油卢家擅长拳脚,果然如白崖在客栈时所想,祖上是吴越人。虽然很久之前就迁移到了蜀地江油城,但手上功夫依然沿袭了「南拳」一脉。
江吴、江楠兄妹则是土生土长的蜀人,祖籍阴平,顿时让白崖提高了警觉,暗暗留意。
这是因为阴平郡是益州最北部,与陇西郡比邻,离狄道城比汉中还要近。这两兄妹搞不好知道洮河洪灾,以及他在狄道城干出来的「壮举」!
不过,这帮年轻人里面最让白崖在意的,是那个面带病容的俊俏少年,因为他姓唐,家住江州「唐家堡」!
先前唐狩自我介绍的时候,他并没有太注意。但随着大家闲聊,白崖终於意识到江州就是前世的重庆,远古巴蜀当中的「巴国」。
等唐狩无意中提到家住唐家堡的时候,白崖终於将眼前貌如倩女的少年郎,联系上了前世赫赫有名的「唐门」。
白崖前世喜欢看书玩游戏,并且喜欢考据,所以他知道唐门其实并不完全是虚构的,至少其暗器和毒药,在历史上确有原型和人物出处。
「唐家弟子可有擅长暗器和毒物之人?」见唐狩慢慢也开始加入话题,白崖终於忍不住好奇,开口问道。
「呵呵,江州多矿产,唐家子弟擅长炼器可不是什么新鲜事!」听到白崖的问题,周围几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。
「嗯,江州多金石之矿,天予弗取必受其咎!我唐家每代皆出炼器大师,精通机关暗器之道。若诸位何时有需,还望多照顾我家生意!」听众人谈论家族所长,唐狩平淡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自得。
「至於炼制毒物……却非我唐家独门。」唐狩笑着继续说道,「巴郡靠近南疆,境内多有异族,还有巫毒教、蛮蛊山这类邪宗,唐家炼制毒物也只是为了自保!」
「南疆异族的蛊毒宗门确实可恶,要不是稷下学宫在江州设有医家分院,只怕这些邪门为祸更剧!」江吴爱憎分明,当下便愤愤不平地说道。
「白兄弟,在下先前听你说过,令尊乃是金刚寺俗家弟子,不知可曾留下一些家学?」唐狩看了一眼白崖,微笑着问道。
这漂亮小子的疑心病还真重!白崖心中不由暗自嘀咕,不过,他倒不怕这种试探。
慧难修改过的金刚虎形拳,还有慧空留给他的金刚大手印,这两门外家功夫都有深深的佛门武功印记,只要互相切磋,他相信这帮「家学渊博」的世家子弟肯定能认出来。
「家父确实留下了两门佛家武学,不过皆是打基础的武功。」白崖笑着答道,「这些天若有机会,还望唐兄不吝赐教!」
「白兄弟客气,我等皆是刚入武道的武徒,谈不上什么赐教,互相切磋印证而已!」
听到白崖认下,唐狩脸色更缓,终於放松了下来。作为一个世家子弟,他自然明白武学求道之难,仙武宗门就算打基础的武学,也不是江湖把式可比,世俗的普通人很难接触到。
只要白崖身上真有正宗佛门武功,十有八九就是良家子,那接近他们的目的就很单纯,不会有不可告人的企图。
其他人也明白这个道理,顿时席间气氛更为融洽。两名少女也偶尔加入话题,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。
……
接下来的时日,白崖在福船靠岸补充期间,与众人切磋了几次,在稍稍显露了一下身上的两门武功后,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个小圈子。
虽然白崖在凉州两次做下大事,但他对於自己的武功到底处於什么水平,其实并不是很清楚。
一直以来,白崖接触过的武者都比他高明太多。要是不使诈不搏命,正常较量基本都不是一合之敌。
他听慧难说过自己基础不满,但武功基础阶段也有高下之分。直到现在与几个同龄人的友好切磋,才让白崖大体估量出了自己的武学功底。
他们这几人当中,卢远的武功最高,他已有十八岁,身体已经过了快速发育阶段,基础趋向圆满。难怪他说这次再进不了成都的武馆,家中长辈就不让他去了。
唐狩和江吴的年纪差不多,唐狩十五,月份较小,江吴十六,月份较大。两人武功跟白崖在伯仲之间,各有所长。
江吴天赋异禀,身体条件出众。大家都说他此次应试,只要文试尚可,绝对有武馆要他,但会不会是振武和凌天两家就难说了,毕竟大宗门的要求也最高。
唐狩的身体要差了许多,听他说是幼时患病留下了暗创。但此人机智多变,对敌时花式百出,兼有一手出类拔萃的暗器功夫,估计上榜也没有问题。
至於卢清和江楠两女,都跟白崖差不多大。特别是卢清还比白崖小几个月,此次只是跟着哥哥来长见识,能不能上榜并不在意。
因此,真正有问题的人,其实就只有一个白崖……
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四十章 清心
自从认识到自己没有比同龄武者强多少,白崖的情绪便有点低落,同时又有点震惊。
他不清楚自己从何时起,内心便有了一种淡淡的自傲和优越感,自觉与众不同。或许是在石羊集杀掉黑虎开始,又或许是在狄道城做下了胆大包天的刺杀事件起。
想起这两件事情,若说白崖心中没有那么一点点得意,一点点自豪,那就是虚伪。
然而,他本以为自己还算谦虚,还算低调!直到现在与几个同龄人切磋没有占优,心中就出现了浓重的挫败感,他才体会到自己的尾巴已经不知不觉翘到天上去了。
「我算得了什么呢?除去剔骨刀法,我前后习武不到三月,输给卢远,不能胜过唐狩、江吴这些从小修炼的世家子弟,不是应该很正常吗?」
修炼完桩功,白崖在房间里独自一人静静反思,「王鹏、童老,圆明、慧难,他们都对我推崇备至,但我特么的还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吗?我就是个三观稍正的普通宅男,有点小脾气,有点任性,还有点小聪明。」
「我立志不受拘束,以自由意志畅游这方天地,但若连自知之明都没有了,我又能走出多远。」白崖的眼神有些茫然,「穿越之初,白姓傻儿留下的记忆让我迅速抛去了软弱,但接下来不会再有人提醒我,路要靠自己走了……」
想通了这点,白崖只觉心头一片清明。
他打开芥子袋,从里面取出那本无名心法,手指在上面细细摩挲。他忽然明白这本心法的真正作用了,这世上大凡成功之人,多数都有点癖好。
有人喜欢玩弄自己的收藏,有人喜欢听听音乐放松,有人喜欢静静书写画画,还有人喜欢空闲时,养养花草虫鱼……
其实他们都是以各种方式宣泄压力,然后再以清醒的头脑来督促自己,坚定地迈向成功之路!
白崖手里的这本无名心法正如圆明禅师所说,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,而是佛徒用於清心明志,培养大毅力、大智慧的精神类典籍。
佛家所说的精神,就是道家所谓的道心!这本典籍的最大作用,就是消除杂念戾气,坚定道心!圆明禅师那封信里面其实已经说清楚了,只是白崖没能看懂而已。
不过,修炼这门心法有利有弊。
白崖不是佛教徒,佛教徒是出家人,一生都在参禅。这本心法只是辅助之用,不会形成依赖。但他不是出家人,花花世界的诱惑又太多,若是修炼这门心法,他冲早会形成对这门心法的依赖和抗性。
假如某一天连这门心法都无法再平静心灵,那么他就一定会出事。
白崖深吸一口气,压抑住修炼这本典籍的慾望,毅然将其收进了芥子袋。
初心不改,方得始终!
白崖决定了,他不仅现在不会练这门心法,以后也不会练!他要以这本典籍作为自己的磨刀石,将不练当成练,只要他能始终初心不改,精神意志就牢不可破。
……
十余天之后,卢远与江吴、唐狩忽然有一日结伴来到白崖房中。
「贤弟,我们要下船了,不知你是如何打算?」卢远看着他笑道。
「下船?」白崖愣然,「你们不是要去成都武馆应试吗?这都还没出梓潼郡地界啊?」
「呵呵,白兄弟整天除了吃喝拉撒,就是在房中练习桩功,似乎都忘了现在的时日吗?」江吴乐呵呵地拍了拍白崖的肩膀。
「白兄弟,再有一月就是年关了!」见白崖依旧茫然,唐狩轻笑着提醒道。
「年关?」
「年关临近,成都那几家武馆只在十二月的头一周招徒,若是过了这个时间,他们就关门不收人了!」唐狩摇头解释道,「而从此地一直坐船,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才能达到成都。」
「我等刚开始坐船,一是约好在葭萌城相会,二是顺路看看蜀道的风光,可不是就这么一直坐船前往成都!」江吴笑着补充道。
「贤弟,可要跟我等一起传送离开?」卢远隐晦地提出了邀请。
这十余天相处下来,他们对白崖的感觉都还不错,自从几次切磋之后,更是彻底接纳了他。
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!世家子弟也有世家子弟的骄傲!
白崖在切磋过后,受到了打击,但卢远等人何尝不是如此,双方对自己都有了一个重新定位。
卢远等人觉得自己从小习武,受到了家族的悉心培养,结果出来跟人切磋一下,居然发现自己跟一个幼年丧父,年纪还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差不多。
实际上,卢远等人虽说很小就已经习武,但儿提时期筋骨未成,只是站站马步,打打体操一样的武术套路。认真说来是十二三岁,才开始接触真正的武功。
而白崖本身虽然只练了几个月武功,但白姓傻儿小时候就被瘸腿三逼着练了几年刀法,身体基础还不错。
等到了云龙寺,圆悟禅师以禅语雷音触动舍利虚影,激发了潜能,双方的身体素质更是拉近了差距。加上金刚虎形拳本就是上上品的基础武学,这个切磋结果乃是理所当然。
「白兄弟可是有什么难处?」唐狩目光闪动,看出了白崖有些冲疑。
白崖确实有点矛盾,他很想跟着这帮年轻人一起去成都。能不能通过武馆考试还在其次,至少跟着这些世家子弟,他能得到不少内幕消息,可以尽快摸清蜀地江湖。
如果蜀地的仙武大宗门都不太适合自己,他就尽快转道前往楚境。如果合适自己,那么就算通不过武馆招生,他也能安顿下来,将基础打牢以后,来年再尝试加入武馆。
不过,这样一来就有一个问题,他也必须使用传送符阵,不符合自己低调的假身份。
「不瞒几位兄长,小弟手里并没有那么多的传送晶珠……」
白崖想了想,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。卢远几人通过了武馆考试,应该还会待在成都。他就算错过这次的武馆招徒,以后也有的是机会,不着急路上的这两个月。
「呵呵,在下还以为是贤弟不愿再与我等同行!」卢远与其他几人相视一笑,江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,抢着说道,「仅是传送晶珠的问题,却是好办!我等五人身上皆有多余晶珠,算上你的那份也是绰绰有余!」
「传送晶珠不过身外之物,对於我等武者算不得什么,若是白兄弟推三阻四,可就是看不起我等了。」卢远看出白崖已经心动,顿时故意板着脸激将到。
白崖确实心动了,但他有自己的原则。这几人跟他相处不过半月,虽然还算融洽,但他也不愿意欠下这种人情。
他以前从王鹏嘴里听到过,传送晶珠不同於普通金银,哪怕在武者眼里也比较珍贵,不能随意乱花。
白崖想了想,从芥子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瓶,递给为首的卢远。
「几位兄长的盛情,小弟心领,但小弟不能白要几位兄长的传送晶珠。」白崖顿了顿,指着小瓶说道,「此物乃是金刚寺疗伤圣药小金刚丹,原为家父所留,现在便送於几位兄长护身。」
「白兄弟这是何意?」卢远面露不悦之色,皱眉说道,「如此一来,我等岂非成了商客?」
「卢兄,白兄弟不是这个意思!」唐狩八面玲珑,笑着打圆场道,「这样吧,既然白兄弟不愿平白接受我等馈赠,那我等就每人取丹一粒,就当作个纪念吧!」
卢远和江吴两人纠结了一番,终於接受了这个安排。
白崖也大为高兴,这些天因为配合愈肌续骨膏疗治面疾,瓶中约还剩有十来颗小金刚丹,他们拿走五颗,倒也不妨事。
相比传送晶珠,小金刚丹其实价值更高,但白崖跟着卢远等人,好处多不胜数,当然不能斤斤计较,捡了芝麻丢了西瓜。
……
蜀国,成都。
成都为神州建城最早的几个都市之一,金沙遗址还要追溯到商代,距今已有6700多年,为古蜀国的都邑。
成都一名乃是借用西周建都的历史经过,取周王迁岐「一年而所居成聚,二年成邑,三年成都」而得名蜀都。蜀语「成都」就读为蜀都。「成」者「毕」、「终」,意思就是蜀国「最后的都邑」。
成都城地处平原,土地肥沃、气候温和,不仅降水充沛,而且河网密度大。平原有岷江、沱江等几十条干支流,河道纵横,沟渠交错,且主要分布在高山峡谷之间,水质清澈优良。
在秦国吞并巴蜀后,更是修建了都江堰水利工程,使得灌溉方便,成都平原从此变成了「水旱从人,不知饥馑」的「天府之国」,一直就是中土神州的大米仓。
天地大裂变后期,蜀地脱离秦国独立,王族为孟氏。
孟氏源於姬姓,出自春秋卫国的第二十八代君王之子絷,字公孟。属於以先祖名字为姓氏,称公孟氏,后简化为孟。
孟氏立国初期,臣子多为道家黄老一派,崇尚道法结合,突出刑德,上层以恩威并施巩固政权,下层讲究无为而治、与民生息。
在文兴时代,蜀国朝堂引入了儒家、兵家、墨家等思想,但国内民众尊道,依然以道教为国教。境内青城山为道教圣地,峨眉则是佛道并存。
这一日,成都郊外护城之中,走出了四男两女。
白崖等人经过五天传送转场,终於来到了成都这座天府之城!
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四十一章 成都
成都城地处益州西部,形如八卦图,以中央王宫为核心,一环环向外城延伸。
经过历代蜀王的逐步扩建,现今的成都城已经成了内外六环八门的巨型城市。若是再加上八座护城周围的城镇百姓,人口不下百万。即便与战国七雄的都城相比,也毫不逊色。
益州地灵人杰,绝大部分精华便集中於成都城。
白崖前世的三国时期,蜀汉以一州之力与魏吴两国相抗。民国时期,中华大部沦丧於日寇之手,后期军力多依仗四川,为中华之根,可见益州的强盛底蕴。
不过,益州为盆地,四方皆是高山峻岭,交通不便。此地既是成龙之盆,又是困龙之锁。蜀汉失荆州后,即便以诸葛之才,历史上两度北伐,最终都是无疾而终。
就在白崖随同卢远等人从护城出来,通过成都北门不久,一名锦衣武士匆匆步入蜀王宫东面的弘阳阁。
蜀王宫的弘阳阁乃是蜀王诸子所居之处,除了世子和成年外放的王子,其他未加冠和分封的王子皆住於此处。
这名锦衣武士通过侍卫的盘查后,便直接走向弘阳阁最左侧的一间小楼。此楼朴实无华,装饰简约典雅。锦衣武士一路不停,很快就来到了楼中主人的书房前。
「主上,您交代我等留意的那人,申时时分,已於北门入城!」锦衣武士轻声禀报了一句,便垂首侧立於门外。
「哦?!进来细细说於吾听!」楼内传出一个惊喜的声音,只是口音略带稚嫩。
武士推门入内,只见室内书架林立,左侧是楠木条案和文房四宝,右侧有一张宽大的卧榻。榻后置有屏风,中间放了一个小几和棋盘,正有两人坐於其上对弈。
棋盘左侧那人是一位中年文士,体型消瘦,颌下留着长髯。右侧那人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面如冠玉,脸上带着不太明显的八字纹,宽阔的额头中央印着一点朱砂。
此子年幼,头顶无冠,发髻插着一根金簪。
最为让人惊讶的是,他的右手正把玩着一个罗汉玉石雕像,看样式除了罗汉的前后两张脸之外,竟然跟白崖的降龙伏虎雕像大同小异,显然也是摩伽勒尊者的右臂骨法身舍利。
锦衣武士见到少年,先施一礼,然后便将探子看见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。
「主上,我等接下来要如何做?」
少年听完武士禀报,神情却有些恍惚,一时之间竟是愣在了那里,让武士和面前的中年文士都为之讶然。
他愣神了半晌,却没有给予武士回话,只是转身看着棋盘,拈了一枚黑棋放在棋盘上面。
「太早,还太早……」
少年口中喃喃自语,神情专注地看着棋盘,只是目光却毫无焦距。
锦衣武士有点茫然,不过,对面的中年文士留意到少年刚才拈子的手指有些颤抖,顿时心中大奇。
他们的这位小主人在宫中从来不显山露水,但只有少数心腹才知道此子早慧,且天资纵横。除了武功之外,几乎是学什么就会什么。
他年纪小小便城府极深,利用宫中日常开销的供金,以及母上懿妃平时赐予的一点点零花钱,在城中购置了数处产业,短短几年就敛财无数,成了一个小金主。
此外,他又花数年时间收服了身边侍卫,且在暗中招揽贤能,豢养死士。
若非如此,面前这位教导他读书的学士,也不会早早就选定了阵营,甘心辅佐自己这个年幼的学生。
「殿下,承让了!」中年文士忽然微笑着一抚长髯,飞快地将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一角。
只见原本战况胶着的棋盘,在中年文士落子之后,形势已是豁然明朗。小王子大龙被屠,回天乏术,究其主因根本就是他方才放错了棋子,不但是一手缓招,还自紧一气,相当於直接举白旗投降。
「先生乘人之危,这局不算,再来!」少年王子假装恼怒地伸手扰乱了棋盘。
不过,中年文士没有答话,眼神旁示,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锦衣武士。
「你们什么都不要做,就当从无此事,懂吗?」小王子这才平静地转头,目光灼灼地盯着锦衣武士,冲疑了片刻,顿时又轻声叮嘱道,「还有……将今日见到那人的九龙卫……处理掉!」
「……喏!」锦衣武士大惊,冷汗从额头密密麻麻渗出,愣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。
中年文士听到这个命令也是长眉一挑,不过,他没有表示什么,等到武士出门之后,这才有些疑惑地看向少年王子。
「殿下,九龙卫皆乃忠心不二的死士,培养不易,可不是那些招揽的江湖客,为何……」
「吾知他们忠心,只是……此事太过重大,现在时机未至,只好……委屈他们了!」少年王子苦笑一声,看了看手中的降龙伏虎雕像,目光闪烁,轻声说道。
「此为吾之错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乃是不智!不提此事,先生,再来一局吧!」
……
白崖随同卢远等人进了成都城,在城东三环坊间的一家名为「贺来客栈」住下。
这家客栈让众人很满意,因为院子够大,差不多有三分之一个足球场大小,足以让几人在逗留期间修习武功。
安顿下来后,几人见时辰还早,便结伴前往心仪的武馆报名,同时也打算游览一下成都夜市。
白崖脸上现在已经没有戴着青铜面具,除了左眉到右腮还有一条细不可见的红印,其他疤痕已经全然不见,皮肤细嫩白皙。
虽然面瘫依旧,表情木然,倒是感觉比以前顺眼了许多。
这也是理所当然,他脸上的疤痕除了那道被自己劈出来的伤口,其他小伤口看着吓人,实际不过是砂砾磨破。有愈肌续骨膏和小金刚丹的疗治,自然会恢复原样。
何况,他这具身体年纪还小,随着时间推移,那条长长的红印估计也会慢慢褪去。
众人出门后边聊边逛,让白崖有点惊奇的是,除了两位少女之外,卢远三人对於武馆的选择居然都不一样。
卢远选择了凌天武馆,而江吴选择了另一家振武道场。唐狩的选择最为出人意表,他既没有选凌天,也没有选振武,而是想要加入一家名为「宝膳堂」的医馆。
「你们结伴而来,为何不一起加入同一家武馆?」白崖不由奇道。
卢远三人相视而笑。
「白兄弟,我等虽是脾气相投,但对於武道的喜好却不一样。」卢远笑着解释道,「凌天武馆背靠峨眉凌天阁,凌天阁主修剑道,我心向之。而江吴贤弟天赋异禀,修炼硬功事半功倍,所以选了振武道场。」
「哦,我记得你们说过振武道场乃是青城门徒所创,莫非青城没有剑道?」白崖讶然问道。
「非也,青城剑道同样兴盛,只是振武道场教授得更加全面。」江吴笑着摆了摆手,解释道,「除非像卢兄这样专注剑道,否则振武道场更合适我等。」
「原来如此,那唐兄呢?宝膳堂可连武馆都不是啊?」白崖奇怪地看向唐狩。
「宝膳堂乃是药王谷在成都的产业,堂中不仅传授医道药理,同样也有武道修炼。」唐狩轻笑着打趣道,「小弟幼年患过重病,现在虽无碍性命,却依然体弱多病。故而便想在药王谷修炼丹道,也好多活几年!」
白崖恍然,他没有再问另外两个少女,她们都跟自己哥哥选的一样。
虽然女子未必不如男,世上多有丑仙姑这等巾帼,但男女体质差异是客观存在的,练武后越发明显,所以这个世界的武道世家更加重男轻女。
像江楠、卢清两人被允许跟着兄长前来武馆应试,已经是家中长辈宠溺的结果。其他世家女子更多是作为联姻对象,年纪轻轻就会嫁人为妇,断去武道之路。
实际上,两女并非完全没有被录取的希望,若是文试那一关考得好,武馆也是会收的。因为她们是女子,勇力和资质的标准有所降低。
「白兄弟,你接下来想要去哪家武馆应试?」江吴一脸关切地问道。
「小弟不急,今年未必能上榜,若只是报名,那便去振武道场看看!」白崖笑着回道。
听白崖这么说,众人也不惊奇。经过几次切磋,大家都对彼此的功底有所了解。
卢远基础圆满,按下不提。
白崖、江吴、唐狩三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,但江吴天生神力,唐狩有家传的暗器功夫,对毒物也有钻研。他们两人去武馆、医馆应试,各自都能加分。
只有白崖虽然身怀两门正宗的佛家武功,但其他方面毫无特色。况且文试那一关,他就过不了,所以他对於今年的武馆应试,并不抱有多少期望。
他选振武道场,不选凌天武馆也有自己的考虑。剑道他不会,剔骨刀法又不想展示,省得暴露了真实身份。再说要是以后想学剑,青城剑道也很兴盛,未必就不如峨眉凌天阁。
众人说话间,一片占地面积宽广的宏伟建筑已出现在街道尽头,门前一对巨大的镇守石狮怒目圆睁,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。
振武道场到了!
第二卷 南下巴蜀 第四十二章 朋友
振武道场的占地面积很大,不过,他们站在外面只能看见青砖碧瓦的高大围墙。
道场的两扇黑油大门极为雄伟,高两丈,宽三丈有余。门上并排镶嵌着六个虎头铜环,个个都有脸盆大小。这也是自然,这么高大厚实的大门,就算是木头的,起码也要数人合力,才能将其拉开。
大门上面挂着一块巨匾,上书四个金色大字「振武道场」,衬托门前两头怒目石狮,显得威武气派。
此时,道场大门和两侧的小门都关着,只是靠着道场的围墙,有几个看上去就是临时搭建的凉棚。
白崖等人还没有走出街口,凉棚那边就已经传来了嗡嗡的喧闹声。
每个凉棚前方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,排队者都是年轻人,大多穿着劲装,腰配刀剑,跟白崖等人一样都是来武馆应试的各地武生。
凉棚里面则坐着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负责登记,队伍周围还有穿着道场号服的武者来回巡视,拿着长棍在维持秩序。
白崖尚未靠近,就被这场面给震了一下。这里一共有六座凉棚,每个凉棚前的队伍粗略估算一下人数,至少都有五六十人。
如果按一个时辰登记一波来算,一个白天起码就有两千人报名。唐狩曾说过武馆报名应试的时间是一周,就算前几天人多,后几天人少,这平均下来恐怕也不会少於万人。
这万人当然不可能都被收入武馆,可就算只收三分之一,也有三千多人啊!
尽管白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习武成风,但这种规模依然让他感到了震撼。一年收三千多人,已经堪比前世的大学招生了,而且还得是那种综合性大学。
「他们以后都能进入青城派吗?」白崖忍不住轻声问询身边的卢远。
「怎么可能呢!」卢远不由莞尔,也压低了声音回道,「据愚兄家里的长辈所言,振武道场每年被推荐给青城仙门的武生人数,最高的年份也不过百人,低的年份甚至不足十人!」
「那……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?」白崖讶然,这比例也太低了点。